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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发表于：2014/8/21 10:21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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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水茶之“天水”，即是雨水。过去如东乡下，家家都备有大缸（或洋坛），甚至有备两只三只的，将收集起来的雨水贮于大缸内，留待慢慢饮用，几只缸亦可轮换着吃，那缸就称之为“天水缸”。天水的最大特性是没有保质期，即使陈上一年两年，不需用任何保鲜手法，依然清冽如新。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如东人之喜饮天水茶似乎应该从这两个方面考虑，一是缘于郑板桥的“白菜青盐米笕(米、见两字组合）子饭，瓦壶天水菊花茶”的对联，如东人说，郑板桥这副对联就是在如东的古镇丰利写下的。据考，郑板桥的确曾在丰利文园生活过一段时间，因欣赏如东天水茶而写下此联，亦在情理之中。郑板桥对天水茶的赞赏，无疑提高了天水茶在如东人心中的地位，尚文的如东人，至今还有不少人家在门上贴此楹联。其次当从地理因素考虑。如东地处黄海之滨，陆地多是从南黄海滩涂围（堆积）起来的，如今这里虽然渐离大海，但它的地下水没有改变咸味，因而，只有这甘冽的天落水可以充作饮用水，而且，天水又易于采集、贮存，故而赢得了如东人的亲睐。 高敞宽大的屋顶是最好的天水收集器。取一支长毛竹，自中间劈开分为两片，捣去中间的竹节，就成了收天水的过漏，下雨天，置它于房檐下，房檐上万条雨线，落入毛竹过漏，再通过它导入水缸或木桶。 每逢下雨的日子，如东乡里人家房檐下，就有了一道采收天水的风景线。屋檐上的雨水滴入过漏，过漏里的雨水再跌落进盆桶缸罐，发出悠扬悦耳的叮咚之声，那是如东乡间雨日里的美妙音乐。 通常，只有瓦屋的屋顶才能用来采收天水，而瓦屋顶也不是一下雨就可以立即采收，必须先让雨水冲刷一阵再行采收，因为，瓦房顶上，长年累月，难免会积有草叶灰沙、虫尸鸟粪之类。无瓦房的农家，自有一套采取天水的办法，他们在空中扯起一片洁净的白布，就采起水来。 天水用得多了，人们对四季雨水竟有了明确区分。早春的头几场雨是甜润的，但这时的天水长时间保存容易变质。夏季里的突降雨，因为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屋面，初降的雨水已让烫瓦焐熟，其水不甘不甜，亦不宜采收。秋天的雨水，凉意已深，喝多了对脾胃不好，而且，老人说秋是和愁连在一起的，喝多了秋水让人愁。腊月的雪水固然好，但是人们却很少用它泡茶，他们说雪水的阴气重，喝了会伤人。一般说来，人们把雪水当作治病的“药”，高烧内热上火的人，让他喝点雪水以退热，夏日里受热胸闷的人，喝点雪水茶可降温消暑，等等。如东人对天水研究的透彻程度，真的是令人叹喟。 在如东人心中，最好的天水当数梅雨季节的雨水，梅天的雨水又叫梅水，其水质厚，清纯，用梅雨水泡茶，不仅茶水淳厚、色美、味香，而且，梅水还适宜长期存贮，因此，梅雨期间的雨水通常是人们收存最多的天水。也有人认为，最好的雨水是时水（时天的雨水），因为时天（芒种期间）里下雨常伴有雷电，雨水中的病毒亦被雷电杀死，雨水中的氧离子被雷电激活等等，这里面又多了现代科学的成分。 天水采集以后，还要有一个保养的过程，叫养水。就是让天水慢慢沉淀和净化。刚采收的天水，水不净，如东人说它有一股烟火味，吃了对人体不利。是的，人间有多少根烟囱伸向天空，排出的浓烟不是都化作了云朵、化成雨水了吗？所以，刚采收的天水要经过数天数十天的过滤，才可以装进长期贮水的大瓮。讲究的如东人，天水要贮存一年以上才用于烧茶。对此，他们还把天水在时间上进行划分，一年的天水为普通天水，两年以上的天水为上等天水，三年以上的天水才是天水中的精品。 如东天水茶在饮品中是最大众化的。尽管不乏富人对喝天水茶的种种讲究，包括对各种茶具的要求：专门的水缸，专门的茶炉，专门的水壶，专门的水瓢，专门的水瓶，专门的茶杯等等；贮存天水的大瓮必须放在专门的贮藏室，那些大瓮的瓮口要用棉布裹着木盖封严，以防蚊虫入内产卵，生成孑孓。相传如东的一位天水“茶师”，到朋友家喝茶，饮后咂一咂，道，你府上的天水缸里有一根铁针。友人不服，我家的天水缸怎么会有铁针呢？于是相互打赌，当场把缸内天水舀尽，果见有一根铁针躺在缸底……。在如东老家，我就曾遇见过一位缪姓“茶师”在人家喝茶，刚喝了一口就不喝了，说，你家舀天水的瓢是一只新瓢，有味。一问果是。可见这些“茶师”们其喝天水茶的功夫了得。农家百姓喝茶没有高等级待遇，但这对他们享受天水并无大碍，天水是最公平的，你再穷，只要家里有一口缸，一把茶壶，你就能吃上清甜甘冽的天水茶。即使没有名茗，但你门前只要拥有一片土地，亦可以栽几株藿香、佩兰，长一蓬菊，你照样可以饮用滋味绵长的天水茶。农人在地里庄稼活做累了，坐下来，手捧茶碗，喝一大口温度刚好的天水茶，发出一声长长的“啊——”，那一定是荡气回肠的感觉，那情景，是颇让人羡慕的。当然，拥有一把宜兴陶壶，或者手持一只江西景德镇瓷杯，其品茗的雅致和品位将又会得到提升。 旧时，如东人走亲访友，哪户人家没有敬天水茶，那是很没面子的。如果你以河水茶、井水茶或者后来的自来水茶待客，客人会不领你的情，即使当面不说什么，但他们一般不喝，或者客气地称口不渴，把茶接过，搁之一旁，却不动一口。
我自认为也曾经到过不少地方，自信喝过一些饮料，什么咖啡、牛奶、汽水等等，也喝过“西湖龙井”、“济南趵突泉”等等名茶，吃过湖水茶，吃过泉水茶，但用天水泡茶好像唯如东独有。相比于茶道的古朴典雅来，如东的天水茶更多了乡野之风。在我想来，今天的如东人之所以有其宽大的胸襟和深深的文化修养，与他们长期饮用天水茶或许不无关系。 在如东的乡下，过去有“喊山歌”之俗，夏夜纳凉，众多山歌手聚于打谷场上，喝凉茶、唱山歌，其场面热闹而火爆，这其中天水茶功不可没。试想，如果没有天水茶润喉，山歌手也许就无法从黄昏一直“喊”到拂晓。 如今，走进如东乡里，几个人围坐，仍然会以天水茶作陪。诚然，随着空气污染的加剧，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，随着便利的饮水机、纯净水的生产，天水茶的霸主地位已经不再，如东的年轻人开始不怎么看好天水茶了，快节奏的生活令他们嫌烧制天水茶的麻烦，但是，如东的老人仍在坚守，他们在各种场合力挺天水茶，他们甚至说要以饮用天水茶为己任，因为天水茶是如东人的流传，是如东的一个文化符号！
这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，我不敢说，但清甜香淳的如东天水茶的确韵味绵长，值得回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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